手臂上还流着鲜血,可颂音却一声没吭,似乎完全忘了疼,努力在脑中整理着记忆,以及目前的情况。
两年前。
蒋家还只是小县城下的一个村子里的破落户,蒋昙儿突然从异世穿越而来,开始用美食发家致富。
也是在那个时候,她埋了师父,恢复自由身。
她孤身一人,为了寻找亲人才出来闯荡,但遇上了蒋昙儿。
初相遇时,她在路边偶遇了个中了暑气的老者,及时将人救了,这时候蒋昙儿出现,一眼认出了老者是谁,并帮忙寻到了老者的家人。
当然,这老者是个富贵老太爷,后来在那个小县城里,给蒋昙儿提供了不少帮助。
而她也因此和蒋昙儿相识。
蒋昙儿热情、活泼,笑若朝阳初现,让人挪不开眼。
而她,无亲无姓,自小因性子不好,辗转多次被卖。
后来,她虽被神医所买,但多年来困守一处不得自由,能见到的都是快死的人,蒋昙儿这样活蹦乱跳的女子,很难不被她喜欢。
所以顺理成章与蒋昙儿成了朋友,而蒋家人待她也好,相处之后,让她视若亲人。
一年前,蒋昙儿又搬回了个受伤的男子。
在她的治愈下,男子痊愈,也与蒋昙儿互生情愫,而这男子便是当朝七***。
七***临走之前留了一封信,可让蒋家儿郎入京城最大的书院读书,这才有了蒋家一家入京之行。
如今,蒋家已经来京城三个月了。
三个月很短,可蒋家闹出的事儿并不少。
蒋昙儿因为屡次得七***帮助,得以出现在各种官家小姐的宴会中,引来不少另类的目光。
蒋家的身份与旁人差别太大,经常受到冷待,所以每一次蒋昙儿都委屈、愤怒又坚强的回家,然后再与她诉说所遇到的、那些恶毒千金们。
她很少出门,对那些人一无所知,多从蒋昙儿口中判断别人的善恶。
谢家人,就是蒋昙儿口中大恶人。
前几日,蒋昙儿才与谢家姑娘生了矛盾,缘由是蒋昙儿在宴会上大出风头,连背诗五首,但谢家姑娘指出其风格相差太大,不像是同一人所写。
有人觉得蒋昙儿有才,但也有人认同谢家姑娘所言。
闹得难看。
昨日,谢家姑娘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双颊泛红、如癫似醉,不顾丫鬟阻拦,露了肩颈,以至损了清誉,成了笑话。
而在这异状之前,谢家姑娘只见了蒋昙儿。
蒋昙儿今日去见了七***,谢寄言有心为姐报仇,却压根找不到人。
而她是蒋昙儿身边人,身怀医术,谢寄言自然而然便将矛头转移到了她的身上,才有了刚刚手臂被砍的一幕。
事儿的确是蒋昙儿所做,可蒋昙儿压根就没留下证据,反倒是谢寄言大庭广众之下行凶,必然会遭人口舌、失了道理。
也是因为这一剑,成了后面蒋昙儿报复谢家的理由。
……
“颂音姐姐,你受伤了?!”
颂音正想着,蒋昙儿匆匆冲进了医馆。
蒋昙儿生得一副好面容,娇俏可爱,一双眼睛更是清澈而明亮、像是绽放着的、生机勃勃的花,她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,是一颗让人在茫茫人群中都能一眼看到的璀璨明珠。
可隐藏在这天真无邪笑容下心思却让她恶心!
上辈子,蒋昙儿最终嫁入了皇家,并要求她一起跟过去。
那时候她已经打算离开京城,继续寻人,但蒋昙儿已成王妃,她自然也没了选择的机会,只能去了王府。
表面上,她是蒋昙儿的朋友,实则是陪嫁大夫。
若是师父知道她落得那个下场,棺材都能笑裂了。
辛苦了那么多年,拼命学医、拜了师,好不容易才换来自由身,可结果竟然又成了半个奴才!
甚至,最后她还为了蒋昙儿而死!
蒋昙儿一路成为王妃,得罪了许多人,突然遭人暗杀,千钧一发之际,七***为了救蒋昙儿,拿她挡了刀。
都是救命之恩,狗***还厚此薄彼。
更让她没想到的是,在她快咽气的时候,蒋昙儿终于对她吐露了真相!
蒋昙儿早早就知道她乃是谢家血脉。
只是蒋昙儿认为,她的父亲已经另娶、不是个专情之人,她的兄弟姐妹为人歹毒,不配做她的亲人,所以为了她好,就一直瞒着她!
甚至还害得谢家家破人亡!
“颂音,你莫要怪我,我都是为你好,谢家那样恶毒的人家若是缠***,你这辈子就毁了……今生能和你做姐妹,昙儿真的很幸福,谢谢你阿音姐姐,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,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的……”
想起临死时蒋昙儿说的这番话,颂音心里直冒火。
那些话盘绕在她耳边,再对上眼前更年轻些的蒋昙儿,颂音直接怒了。
“啪!”
颂音直接抬了没受伤的那只手,对着迎面而来的蒋昙儿抽了过去。
蒋昙儿还不能死,可系统没说不能打。
蒋昙儿整个人都呆住了,捂着半张脸,生气又震惊的看着她:“阿音姐姐,你这是做什么?!”
“你将我的‘春时’都用在了谢家千金身上了对不对?你讨要这药的时候,明明说只想让谢姑娘丢些脸面,为何谢姑娘会损了清誉?!”颂音质问道。
她这话并不是冤枉了蒋昙儿。
谢家姑娘怀疑蒋昙儿诗句有问题,让蒋昙儿非常生气,认定谢姑娘是故意针对。
回来之后,蒋昙儿便将这事儿添油加醋的与她说了一遍。
她说,谢姑娘自己写不出来,所以嫉妒她的才能。
又说这谢姑娘故作端庄,内心却傲慢粗鄙,这种人竟然得人赞誉,这京城中人真是是非不分,所以她非要揭开谢姑***真面目,所以向她讨要了一瓶药。
这药叫“春时”,若用得少,使人双颊飞红冒出红疹,两个时辰就能消,但若是用得多了,浑身红疹发热发烫,毕竟是药物,也是会有些失智的。
而谢姑娘服用的量显然不少,才会有损清誉。
蒋昙儿听着她的话,也有些生气。
这医馆还有外人在!
“阿音,你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吗?昨日我找谢姑娘道歉,真是和好了的,后来她自己吃醉了酒丢了颜面,怎能怪到你我头上?”当众被打,蒋昙儿心里很不舒服,但想到颂音的为人,她还是耐心地又道:“你看看你,谢寄言将你伤成这样,你还为这些外人出头,你也太好欺负了吧!”
颂音知道,蒋昙儿是在提醒她。
她的伤是谢家人造成的,而谢家姑***事儿她也参与其中。
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,对谁都不好。
“外人?”颂音嗤笑了一声,淡淡的看着她,“蒋昙儿,谢家于我,当真是外人吗?”
前世她信任蒋昙儿,成了推倒谢家的一把利刃。
如今既可以重新来过,同样的错,她又岂会再犯?
蒋昙儿心头一跳,呼吸都静了些:“阿音姐姐……你这话是、是什么意思……我不懂。”
颂音死之前,与蒋昙儿相识已经多年,哪怕初出茅庐时不通人情世故、不懂人心险恶,可过了那么些年,多少也明白了蒋昙儿并非她想的那般纯洁无瑕,只是那时多是身不由己,想走都难了。
所以如今一看到蒋昙儿这副表情,她便可以断定,现在的蒋昙儿已经知道谢家与她的关系。
比书中知道的还要早。
而那本书上写的是:七***根据线索查到谢家,但却建议蒋昙儿向她隐瞒真相,蒋昙儿最终为了她“着想”同意这建议。
剧情和现实,也是有些差别的。
“这两年我帮你制药、替你救人,甚至就连你向我要了那等害人的药物,我也没有拒绝,而我的要求也一直只有一个,那就是让你和七***一起寻找我亲人下落,来京都三个月了,你可有消息?”颂音咄咄逼人、继续追问。
蒋昙儿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,面上还有些疼。
“你是听谁说了什么?阿音,我是不会害你的,我说没有就是没有!”蒋昙儿倔强道。
蒋昙儿憋红了脸,眼中满是委屈,好似一切都在为她着想。
“那谢家呢?”颂音没有隐藏。
蒋昙儿眼泪婆娑,只觉得颂音突然变了。
从前的阿音性格很好,她说什么,阿音就信什么,宽和又温柔。
为什么突然之间,她变得如此盛气凌人?她不喜欢!
“我知道,谢家也曾有个亲生的女儿,但听说是在逃难的时候出了事,谢夫人与那个孩子母女俱亡,又怎会是你!阿音,你想多了!”蒋昙儿也顾不得许多了,连忙说道。
京城的***多都不知道这事儿。
十七年前,谢家还没发迹呢,连普通人家都不如。
直到十五年前,陛下登基,谢家一朝飞上枝头,成了如今的宣肃侯,但也只得了个爵位和赏赐,并无恩宠。
蒋昙儿信誓旦旦,生怕颂音不信。
蒋昙儿这副模样,好似恨不得将心掏出来证明。
颂音看着她卖力表现的样子,只觉得有些可笑。
从一开始,眼前人便是伪善。
“蒋昙儿,我是不是谢家之女,还轮不到你来判断,你的自以为是实在是让人恶心,从今日起,你离我远些,否则我不保证下次见到你的时候,你这张嘴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巧言善辩!”颂音冷冷看着她,厌恶至极。
她与蒋昙儿说过自己身世的线索。
她五岁时,养她的人贩子日子过不下去,将她卖了。
卖她时,这人贩子受良心谴责说了实话,言她乃是逃难时,家里男人抢来的,本欲饱腹,谁知道男人突然死了,女人不敢动手,便耗着等她自己咽气,也巧,遇上了官府放粮、安置流民,不论男女老幼,皆按照人丁分房分田,所以留了她一条命。
可养到五岁,实在是养不下去了,便将她的襁褓还给了她。
她已经被人牙子带走,这东西自己也留不住,只得将其中绣样捡了下来,随身携带。
谢家一直认为孩子死了。
毕竟在那种情况下,婴孩怎能保命,所以也不曾对外宣扬过此事,更不曾寻找过孩子。
蒋昙儿能先七***一步知道实情,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曾在谢家人身上,看到过类似那绣样的东西。
此时蒋昙儿见她依旧冷淡,心里更是又急又气。
“阿音,难道你还想毒哑我不成吗?我都是为了你好才说这样说的,算了算了,你还受着伤,你说的这些我不与你计较,就算你要和我吵架,那也先回家,我是真的担心你!”说着,蒋昙儿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走,“而且那谢家不是什么好东西,今日竟然敢持剑伤人,伤的还是你,你还要为老皇叔治伤呢!我定要让***为你做主!”
颂音扯开了自己的手臂。
“你我本是萍水相逢,我的事你管得够多了,此后便不劳你费心了!若再得你照顾,我怕自己也会如谢家姑娘一样,被你算计的什么都没了。”颂音忍耐着想要***的冲动,冷声说道。
蒋昙儿生气了,真的生气了。
颂音简直是不知好歹!
“你当真不与我一起回去了!?你一个人无亲无故的,你要去哪儿?谢家吗?你自认为自己是谢家的女儿,所以看不起我这个平头百姓了?阿音姐姐,我竟不知你是这种人,为了权贵,连我们两年的情分都不要了!”蒋昙儿怒道,眼泪都落了下来。
她不明白,那谢家有什么好!
谢侯爷早年丧妻,一朝发迹后,便再娶了继室!
那个谢家千金压根就不是谢侯爷的亲女儿,是继女,却视若珍宝入了谢家族谱!
上次诗会,谢家大郎君谢寄凌亲自接谢姑娘回家,她看到了谢寄凌腰间挂着的粗陋又陈旧的荷包,那上头绣着一种小野花,样式与颂音手里的那块破布一模一样!
后来她不小心和谢寄凌撞到了,那荷包掉在她手上,她便带了回去,又仔细观察了一番,确实没错。
而昨***与谢姑娘在酒楼相见,向谢姑娘道歉之后,也聊了一会儿,谢姑娘也说了谢家的旧事,与颂音所说的话,都能对上。
可就算颂音是谢家的女儿又怎么样呢?
谢家主母是继室,天底下哪里有继室真心疼爱原配子女的。
颂音从小到大接触的人很少,对人并不设防,谢家那个继女又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女子,她回到谢家日子必然不好过!
她如此费心为颂音着想,可她呢?
竟然如此恶意揣测她的好意!
蒋昙儿等着颂音服软,她知道颂音是个什么样的人,她懂得很多,可在与人相处上却一无所知,且她自小无依无靠的,最在乎人与人之间的情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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