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情

第3章

苏妍心里在祈求一份渺茫的帮助，可对方的话，如醍醐灌顶，浇得她透心凉。

“关我屁事。”他说完，掉头就走了。

苏妍低下头，人心比天凉。

她没有回头，奔着刚才要离开的方向走，男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小。

忽的，身后传来喊声：

“哎——”

苏妍回头，他立在一处路灯下，人影高大，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，朝她的方向斜来。

“雇你了。”

也许是天太冷，她思维没跟上，愣了下才回过味，“......谢谢，谢谢您。”

......

苏妍跟着男人重新返回刺青店。

打开店里的灯，光线昏黄泛红，迷魅的氛围浓烈，顺着门口的墙壁，错落裱着很多漂亮的纹身图片，里间有个大红色的帘子，上面用墨描绘着一个蝎子的图案，像图腾般神圣、威严。

“跟我来，”男人低声说。

苏妍在后面跟着往里走，她小心翼翼的问：“老板，我怎么称呼您。”

她用敬语，秦屹却很烦这种刻意制造的疏离。

他回了句：“叫我屹哥。”

“哦。”苏妍小声的应着，“屹哥。”

撩开红色的帘子后，是一张床，旁边放着刺青的机器，东西摆放的规整，看得出他很爱干净。

再往里走有个通往楼上的小楼梯，狭窄黑暗，苏妍走到这，心里开始后怕，脚步迟疑犹豫。

“我想睡你，还轮得到现在？”

声音从前面传来，混杂在楼梯声里，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和藐视。

苏妍很庆幸楼梯间黑，掩盖住她的窘迫和羞臊。

面对好心人的帮忙，她却把人想得龌龊了。

‘咔’一声，楼梯间的灯亮了，她顺势抬头，看到他拧开门把手走进去。

楼上的木地板踩得咯吱响，他站在高处，光从他背后倾泻进楼梯间里，他目光清黑、冷漠，静待她上去。

苏妍咬下唇，一步步踩上去。

到门口，他让出过道，苏妍看清整个房间。

虽然楼梯间逼仄，可上面的房间到还宽敞，比她之前住的公寓插间大多了。

二十平左右，有张单人床，被褥是灰色的，铺的平整，小衣橱旁放置一把椅子，床头顶着窗户，没窗帘，外面漆黑中零星点缀几家灯火，不奢华却舒适。

秦屹往里走，“柜子里有床单，”拉开小拉门，“这是浴室，那边是厨房。”

苏妍捏紧包带，对自己刚才小人之心的想法无地自容。

“知道了，谢谢。”

秦屹抬眉，她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，随口|交代句准备走。

“每天下午五点来看店，第二天七点半下班，管住，月薪1500，你要是能做饭打扫的话，”

“我能！”

不等秦屹说完下句，苏妍就接上了。

秦屹打量她，“会做饭的话，再给你加800。”

“不用，”苏妍与秦屹对视几秒就扛不住了，她挺怕他的目光，凶凶的透着一股狠劲，“您能收留我，我就很感激了。”

秦屹摸兜，拿出一串钥匙，叮叮当当的拆下一片电影的钥匙按在椅子上。

“这是店铺的钥匙，七点半把店门开了，有客人来给我打电话。”

“好。”

想起什么，“楼下收银台有我的***号，把你的也写在本上，方便我联系。”

“记下了。”

秦屹交代完，往外走，苏妍让出门口。

擦肩而过，余光里看到她脸颊上泥水干涸的印，脏兮兮的，他皱眉，指着小衣橱说：“衣柜左边我的，右边你用，睡前你洗洗，别给我被子弄脏了。”

嫌弃的口气，苏妍促狭的两手揪住包带，指关节因为用力泛着白。

秦屹收回眼，蹬蹬蹬的下楼了。

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下，卷帘门哗啦一声关上，苏妍肩膀垮掉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。

经历了一天的兵荒马乱，她真想一头扎进被里，可转念想起他临走前的话，还有他嫌弃的眼神，搬起椅子将门锁上顶住。

打开衣橱，上面整齐挂着白、黑两色的体恤，下面是裤子，衣橱里有一股特殊的味道，不是我们常见的薰衣草香，苏妍说不清是什么香味，低头看才发现，放着一摞舒肤佳香皂。

她从里面拿出一件黑体恤，去浴室洗澡了。

这***，苏妍入眠很快，梦里乱糟糟的，有她和陈瑜。

......

翌日

苏妍很早就醒了，她去浴室取衣服，昨晚洗的衣服甩干晾着，一摸还泛着潮气，但还是穿上了。

她去厨房，发现只有半把挂面，三鸡蛋。

从昨晚到现在，她滴米未进，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。

她没动面，只给自己煮了一个糖水鸡蛋，捧起碗，吃得有点快，咽蛋黄的时候噎到了，她喝口糖水手顺着胸口，呛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
彼时，楼下的卷帘门响了，苏妍将碗清洗好，跑下楼。

到楼梯间时，听到门口风铃叮当响，很好听。

苏妍下来时，秦屹拎着塑料袋进来，俩人打个照面，她打招呼，

“屹哥早。”

秦屹嗯一声，看她眼白泛红，这是哭一宿早上又接着哭？

心里不免有点烦她，“屁大的事，哭个没完。”损完她，阴沉着脸越过人，“赶紧吃早饭。”

苏妍不知所措，咬着唇跟在他身后，“我，我没哭。”

秦屹大步走到桌边，将手里的袋子不轻不重的放下，脱外套时还不忘揶揄她几句：

“哭也是个体力活，多吃点才有劲接着哭。”

苏妍：“......”

她低头看袋子里，放着一碗豆浆还有两根油条，对面镜子上映着她的脸，眼圈红红的，看起来还真像刚哭过。

苏妍解释，“我刚才吃糖水煮蛋呛到了，真没哭。”

秦屹没理她，从兜里摸出烟盒往外面走。

他站在门外，肩膀依着门框，低头用手拢着风点烟。

苏妍盯着男人的背影，他个子很高，背肌宽厚，因为抽烟的动作，微微弓着肩膀，手臂的肌肉紧绷贲张，黑色体恤勾勒出倒三角形，宽肩窄腰，很结实的男人。

早上巷子里人见多，都是上班上学的，有路人经过，跟他打招呼，他朝对方示意举下烟，连小孩子都认识他，喊他屹哥。

苏妍想，这个老板人缘挺好的，心地也好。

视线里走过一穿短裙的女人，一声***哨从他唇间流畅的划出去。

只见对方巧笑嫣然朝他娇嗔：“死鬼，大早上就聊***。”

苏妍：“......”

第4章

秦屹回来时，苏妍正弯腰拿着块抹布在擦桌子，后背对着他，衣襟随着手上的动作上移，露出一截***纤细的腰肢，腰窝深陷紧实，极具魅惑与美感。

他脑子里出现某些禁祭的画面。

嗓子突然发紧，下一秒被心里的想法惊了下，瞬地移开目光走过去，撩开帘子进了里间。

苏妍擦完桌子小声的朝里说：“屹哥，厨房没煮饭的电饭煲，油盐酱醋也没了，冰箱里还有半把挂面和......”顿了下，小小声，“两个鸡蛋。”

一个被她吃了。

隔着帘子，那边人回：“晚上吧，白天没时间。”

苏妍以为他说的是晚上他去买，应：“哦。”

“对了屹哥，我白天要去研究所上班，晚上四点半下班。”

秦屹擦刺青机的动作一顿，回头看着帘子，红色的帘子上印着她的侧影，玲珑有致，纤细柔弱，还带着一丝楚楚的妖娆。

“哪个研究所？”

苏妍说：“越城医大，我今年刚在那毕业。”

这点出乎秦屹预料，越城医大，全国重点的医学顶尖人才输出高校。

“嗯。”他淡淡的应声。

接下来，店里寂静，一个帘子将两人隔开，他能听见她在那边拖地的声音，还有轻挪凳子的响动。

很安静稳当的姑娘，是他没碰到过的类型。

蓦地，秦屹想起昨晚她狼狈的站在门口，明明哭得很伤心，眼睛里却蕴着一股劲，脆弱的倔强。

“！”

帘子被撩开，秦屹凌厉的黑眸扫过去，苏妍看到那眼神心里一紧，低着头溜溜的跑上楼。

又隔了三两分钟，楼梯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，这种细细痒痒的声音，让秦屹想起了猫。

苏妍双手捏着挎包带子，站在秦屹面前眼睫微垂，盯着他的手说：“屹哥，我去上班了。”

秦屹没什么表情，嗯一声，面前的人说完再见便走了。

见人不见声。

接着，风铃动，人不在。

......

从这里去研究所并不远，徒步十分钟，但苏妍这段路却磨磨蹭蹭走了近半小时。

她一路都在想去研究所碰到陈瑜怎么办，经过昨天的事，有点抵触他。

苏妍胆小，但她并不懦弱，是他对不起她，她为什么怕见他。

在心里构建起他才是做错事，背叛爱情背叛誓言的人后，苏妍脚下的步子加快了。

可到了研究所，苏妍并没有看到陈瑜，心落地，人也轻松了。

在隔离室换好工作服，进入核心实验室。

苏妍正在研究的项目是RH新型胰岛素，这是她在读研时期独立研究的课题项目，研究所也是因为这个项目才招纳她的。

一整天她都无精打采，周围同事看她脸色不太好，问候是不是病了，苏妍借口说昨晚着凉感冒，搪塞过去。

午饭她没吃，不得不承认，陈瑜对她的影响还在。

傍晚，苏妍收拾好仪器回更衣室换便服。

***响了，她赶紧套上毛衫，从衣柜里拿起窃听接听。

“喂。”

“下班没？”

“......”苏妍愣了下，忙活一天，她竟然把这个新房东给忘了。

“屹哥？”

他口气不耐烦，“下班没？”

“下班了。”

“赶紧出来。”

苏妍这才反应过来，略惊，“你在研究所门口？”

“废话。”他叼着烟，站在研究所对面的马路上，看着越城医大研究所大厦，“你不是说厨房缺东西嘛。”

“......”

苏妍这才反应过来，他说的‘晚上的’是这个意思。

“我还去？”

秦屹也听出她语气中的诧异，拿下烟缓缓吐出烟，不耐烦的说：“你不去，我知道缺什么。”

哔一声，挂断电话，苏妍看着通话结束的字样，嘴里嘀咕着，“那是你家，还是我家，凶什么凶！”

将窃听揣回口袋，挎包出去了。

刚出研究所大门，苏妍看到对面的秦屹，他穿着刺青店里的大外套，下面迷彩裤，人穿着随性不羁，头发被风吹得微乱，咬着烟卷晃晃悠悠的走来。

苏妍刚要迈下台阶，旁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。

“苏妍。”

“…”苏妍顿下，加快脚步走。

“苏妍，我们谈谈。”

“......”她站住了。

脚步声靠近，苏妍的目光也从对面人脸上收回，落在脚下。

从秦屹的角度看，苏妍隐忍的厉害，攥着包带的手太过用力，肩膀的衣服被带子勒得起了褶皱。

他觉得有好戏看了。

苏妍没转身，陈瑜直接绕到她面前，拦住去路。

眼前的人衣冠楚楚，头发梳理得油亮整齐，身后停着宝马X5，已然摆脱掉凤凰男的皮相，跻身成功人士行列了。

两人静默的对立几秒，陈瑜拧眉开口，关切问：“你......你没事吧。”

干嘛表现的这么懊悔难过，苏妍完全不想看。

她垂着眼，表情冷淡，说出的话句句带刺，“你指什么？是看到我的男友跟别的女人上船我心情如何？还是问你那巴掌力道怎样？”

“苏妍......”陈瑜上前一步，去拉她的手，被苏妍躲开了。

此时，秦屹正躲开车，穿行在路中央，抬眼就见那人去拉扯苏妍，他眼睛一睨，咬着烟身脚下步子加快，朝对面赶几步。

苏妍的抗拒，陈瑜看在眼里，强撑着脸面说：“你也是，让大家那么难看。”

“......”苏妍瞳仁膛大，她让大家难看？

抬起头，反问，“我让大家难看？”顿下，“陈瑜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不要脸的。”

“你说话别这么难听。”陈瑜下巴微昂，大言不惭道：“你要没冲进去，我们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更和平的方式分手。”

所以呢？她冲进去了，他背叛她，怪她？

神他|妈逻辑！

苏妍差点被气笑了，眼尾一扬，瞪着陈瑜。

“不要脸到你这地步，我真长见识了。”

陈瑜厌烦的口气说：“你别一口一个不要脸，好歹也是个研究生，说话能不能有点素养。”

苏妍一股火攒起来，“你干偷鸡摸狗的事，让我有素质，你以为你谁啊！”

陈瑜无奈这种无休无止的争吵，“行了行了，别吵了。”

苏妍看他嫌弃的样子，压抑着想举起手包，狠砸他脑袋的冲动。说：“既然你来找我，我正好也有事跟你说，当初说好的，房租我付，其他的你付，现在我搬出来，你一个人住那套公寓，麻烦把房租反我一半。”

开口就提房租，陈瑜上下打量她，鄙夷的口气说：“你还能不能再小市民点！”

“我就这样，你看不上，看不上我的人多了，你算老几！”

陈瑜被堵得脸都青了，有不嫌事大的听了，在旁边低低笑了声，苏妍只顾着跟陈瑜怼，完全忽略了那声笑。

陈瑜重重点头，冷眼睇她，“一点情商都没有，遇到事不懂给双方留余地，说好听叫直，不好听就是傻。”

“......”傻？你大爷个毛线球的！

苏妍咬牙，心火烧天。

昔日的优点，变成今天的嘲讽，她望着他，彻底看不懂这个人了。

“你骂谁傻？”苏妍声音平淡，那股火并没有用嘶吼发泄出去，让人听不出情绪，“你个***，有什么资格说我傻？”

陈瑜哼出声，神色嫌弃，“苏妍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，跟泼妇有什么区别。”

苏妍不怒反笑，“所以你跟了一富婆？把我这泼妇甩了！”

“你——”陈瑜气结，握着拳头的手攥了攥。

跟，很讽刺的字眼。

看着陈瑜发黑的脸色，苏妍心里别提多舒爽了。

其实她很理解陈瑜，他家境也不好，想攀高枝少奋斗十年，苏妍都可以理解，但你不能吃锅扒盆的，你说分手，她绝不缠着。

想想他睡在一个老女人床上，还来牵她的手，苏妍心里就恶心。

那女人是研究所一项目的投资方，比陈瑜大十岁。

秦屹察觉到陈瑜手开始‘不老实’了，走过来，苏妍余光瞥见他，这才想起还一人等她呢，故作淡定的没收回眼。

秦屹心下笑，装吧你就。

其实，苏妍此时的真实想法是找个地洞钻。

秦屹迈上台阶时，朝他们看眼，与陈瑜目光碰下，走到一旁的电线杆下等。

陈瑜似乎很反感被人围观谈话，侧头看眼路灯下的人，衣着和形象让人联想起街边等活的农民工，或是无业游民，他鄙夷的瞪了他眼，吼他：

“唉——”下巴一挑，“一边抽去！”

秦屹背靠电线杆，拇指与食指捏着烟身，没抬头，揭起黑眸看过去。

陈瑜心里不爽，借机发泄在陌生人身上。

他单手抄兜，凶秦屹：“看什么看，就说你呢，臭农民工，滚！”

秦屹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直起身后，看到苏妍看他的目光里带着羞恼，然后低下头。

呵......秦屹心里笑，还是别让她更难看了。

他食指掸掸烟身，烟灰抖落，朝陈瑜鼓了鼓腮，冷笑下便背过身去。

陈瑜见对方躲了，心里似乎找到发泄点，手指着路灯下的人，“叫你滚远点，没听见啊！”

苏妍不想连累秦屹，心里过意不去，可又不好开口，在她犹豫要不要过去劝走他时，背后传来一声悠悠的冷嗤：

“你他|妈再指我下试试。”